眾人又是說笑一番，陸遠在一旁打著哈哈，但他們所言語的事情，他都一字不落的記到了心裏。

誰誰誰出了多少倆銀子，誰人長著什麽模樣，誰又要買何等官職，他在心裏一 一記了下來。自幼在清隆山莊長大，練就了一身好本領，過目不忘就是其中之一。

不一時，一個彪壯大漢走了出來，“安靜……”聲若洪鐘，一聽就是有功底的人。院中本是嘈雜的，聽到聲音立馬安靜了下來，接著出來了十幾個端著木盤的侍女，穿著清一色的服裝。

“所有人將姓名和銀子放到侍女們的木盤裏，再寫上所求職位，丞相自會定奪。各位只要在揭榜時看榜單就好，入了今科榜單，自然可以知道所求官位了！”

“丞相呢？我們來了一趟，總歸希望可以一睹丞相風采……”有膽子大的說出所有人的心思來。

“愛求不求，不求滾蛋，丞相豈是你等想見就見的。”大漢說道。

眾人聞言，立馬閉口不敢再言語半分。所有人都是帶滿銀子而來的，只一會子工夫，錢袋子立馬蔫兒了下去。待眾侍女退去，身後的院子大門“砰”的一聲，猛的關上了。速度迅猛，所有人都嚇了一跳。再放眼看看院中，哪裏還有李淵府人的影子。

眾人心驚，莫不是李淵拿了錢財就想暗吞，然後殺他們滅口吧？聽聞，李丞相鐵腕手段，什麽事情都做的出來！越想越是害怕。花錢買官的，通常都是家中富貴，好吃懶做，不學無術之輩，要不然自己有本事來花這個冤枉錢幹啥！

正在忐忑不安，就看到院子偏門打開，一溜兒的黑衣人提著劍走了進來，“媽呀！這是要殺人滅口啊！”早有膽小的叫起來，所有人紛紛往大門外跑去，企圖沖開大門。

陸遠也沒搞清楚是什麽情況？莫不是真的如大家所講，李淵收了銀子就要殺人滅口？不應該啊，就算他再狠毒，也不至於這麽幹，若是殺了他們這些人，就不怕人家家裏找上門來？就算不怕一家找，院中這麽多有錢人家呢！

再看看黑衣人，都只是假功夫，並沒有誰真正的拔開劍，這樣想著心下判定，李淵那老賊人，一定是怕有人混在當中找他把柄，所以故意打幌子，來試探他們。

“不要殺我啊……我還沒活夠……”想明白了的陸遠，立馬假裝腿軟跑不動了，待在原地，而後尿了出來，他特意轉了個身子，假裝雙手舉到頭頂，在地面上留下一灘子潮濕。然後自己低著頭，望著潮濕的衣衫，癱坐到地上。

李淵在屋子裏，透著木門的門縫兒，早將外面的情形看的是一清二楚，“孬貨!”忍不住罵了聲，一 一從木盤裏將銀票取出，而後道：“好了，收了吧，別嚇壞了那幫瓷娃娃，往後說不定還可以再為我所用呢！”

眾人驚悚間發現，黑衣人又迅速的退了下去，有人仍舊雲裏霧裏的，也有人反應了過來是怎麽回事。奸詐如李淵，不僅僅是要收銀子，還要考驗他們是否是真的來買官的，同時又要給他們下馬威，告訴他們往後為他李淵小心行事！

好深沈的心思啊！

虛驚一場，感覺真的是奇妙極了！眾人安定下心來，這才發現尿褲子了的陸遠。

“陸兄！”嬉笑著圍住他，“我等本以為我們已經是最慫包的了，沒想到你這裏還有一個”

陸遠被圍著，假意害羞起來，“去去去……我……我……我尿急!”

“尿急也不該是這個尿法的吧？看你這情形，怕是連你家夫人你都是幹不過的……”

眾人哈哈大笑，陸遠掙紮著站起身來，身上的泥土加上潮濕濕的衣服，一時間狼狽至極。陸遠被眾人嘲笑著，心裏卻得意起來，李淵會使障眼法，他也會！就比誰能看穿誰！

“考核結束，諸公子受驚了，安心等考試等揭榜吧！日後各自心想事成，別忘了再到府中來答謝丞相大人！”原先出來的壯漢又出現了，拋下這句話，而後眾人看到大門大敞，簡單的說了幾句官場話後，紛紛迫不及待的跑了出來。

“阿遠，你今天怎麽搞得這般模樣？”洛瑤正準備給上官兄弟送午膳，看到渾身臟兮兮的陸遠，忍不住退避三舍，“你身上什麽味道？怎麽似從茅坑裏出來一般？”

“洛姐姐，你這就是頭發長，見識短了。成大事者，定當不拘小節，我也是辦大事情的人！”說罷拍一拍胸膛，頭一揚，“哥哥們呢？我老爹呢？”

“你還是去換身衣服吧，我怕你會熏了他們！”

二人正說著話，陳思遠就從書房裏走了出來，“註意了沒有，後面可有人跟著？”不放心的問道。

“您就請好兒吧！我剛上馬車不久，就從車上下來了，讓馬車直接去考生驛站，自己七繞八繞溜了回來，縱是那神仙也不會看出來！”得意洋洋的說道。

“這是什麽味兒？”陸伯也過來了，看著陸遠總覺著不對勁兒，陸遠瞧著他老爹出來，興奮得想要撲上去，陸伯連退三步，躲閃開來。

陸遠假意受傷，“你們都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麽事情！”說著一股腦兒的將李淵府的事情倒了出來。

“果真比燁兒強多了!”上官清從書房走出來，他們的談話他早就聽到了，緩緩走到陸遠身邊，“好了，大功臣，去將這光榮的戰袍脫下來吧!”

“還是清大哥好！”陸遠得了誇獎，心滿意足，終於舍得去換衣服。

院中的信鴿籠子中，一側關了滿滿的白鴿子，另一側卻全是空著的，散出去的信鴿還沒有飛回來。陳思遠正在給鴿子們餵食，一只通身雪白的鴿子飛了過來，落在鴿籠上。

伸出手，一把抓住它，而後從信鴿腿上將小紙條子取下，鋪展開來抹平整，熟悉的小楷，是顏蘇。看後不語，直接來到書房。遞給上官清，“公子，關於洛姑娘……”

上官清聞言，眉頭輕皺，關於洛瑤？上官家在外各處的人，收集的大都是生意上的疏通，或者關於李淵的消息，怎麽會有關於洛瑤的呢？疑惑著將紙條接過來，卻是顏蘇從宮中傳來的消息，果真是關於洛瑤身世的。

上官清難以置信的看著手中的紙條，沈吟片刻，“此事，暫先不要聲張了出去，我自會處理！”

陳思遠道：“我知曉！”說著退了出去，繼續給鴿子們餵食。

上官清端坐在書案旁，天氣漸涼，尤其是太陽落山以後，快要立冬了，白天越來越短，而黑夜也慢慢變長了。坐了一會工夫，心中拿定主意，下定決心，便往偏房走去。他知道，洛瑤一定是在偏房裏看書，現在她的性子是越來越穩，原先身上帶有的捩氣在這安穩的日子裏，也慢慢消磨幹凈。

他不知道他想要告訴她的這個消息，對她來說是好還是壞。但他曾經答應過她，此生絕不相瞞。

既是承諾，定當遵守！

“瑤瑤……”洛瑤正歪在榻上讀《春秋》，聽到他的聲音，將手中的書卷擱下來，“怎麽？忙完了？”洛瑤知道，最近金陵城中出了盜匪，好幾家銀號都受了影響，而上官家的恒隆銀號更是損失慘重。

“銀號的事情怎樣了？”不放心的繼續問道。

“沒事，不用擔心！早有武藝高手去會會這幫賊人了，追回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了！”上官清靠著她坐下來，“學識見長，以後恐怕會高於我之上！”

洛瑤已經明白自己的心意了，也不躲閃不避諱，直接靠到他肩上，而後道：“多看些書籍，往後才可以教導我們的孩兒，不能全讓他父親操勞。我這個做母親的，也要學冠五車，滿腹經綸，告訴他們，他母親也是值得他學習的！”

上官清動容，“等李淵那老賊倒了，我們就成婚，我要明媒正娶將你堂堂正正的娶回我們上官家！”

“好……”洛瑤輕聲答應道。

“不過，瑤瑤……”上官清道。

洛瑤見他欲言又止，吞吞吐吐的竟不似往日果斷，“怎麽了？”覺著奇怪的問道。

上官清將手心的紙條遞給她，“你先看看這個！”洛瑤狐疑的接過來，細細看到，久久不能言語。

她知道顏蘇向來穩妥，沒有十拿九穩的事情，絕對不會說出來，而自己心心念念的雙親，竟然是她覺著遙不可及的當朝皇帝，還有久居宮中的娘娘。

想起那日在姑蘇行宮裏見到皇帝的情景來，她一直替上官清痛罵的那個昏庸之人，竟然是自己的親生父親，而就是他一道聖旨，害得上官清家破人亡。

這麽說來，範蕭天當初舍棄了她，卻迎娶了她同父異母的姐姐？果真是造化弄人……

她的生母受害不得不將她送出宮去？那麽，她當年又是受的什麽苦楚？這些年來她又受的什麽煎熬？

她的姐妹，竟然成了她父親的女人，可憐的顏蘇大好年紀，卻毀在了那個造自己出來的人身上……

她羞愧！

如此？她的存在，竟是對不住上官清和顏蘇了……

淚如雨下，全然沒有找到雙親的欣喜之情，只有滿腔的歉意，“對不起……”

如果可以選擇，她不要這樣的父親……

不管他是有心還是無意，不論他是直接或者間接，他是所有悲傷的源泉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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